俄乌战争、丛林法则与概念的生成:超越僵化的叙事

俄乌战争的本质令人困惑。有人视其为赤裸裸的侵略,公然践踏《联合国宪章》确立的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不可侵犯原则——在现代国际法框架下,即使通过战争和后续条约获取领土,其合法性也备受质疑。然而,现实似乎无情地嘲弄着纸面上的规则,仿佛印证了“丛林法则”的残酷真理:无论理论如何精巧,最终仍是实力(“拳头”)决定一切。这不禁令人沮丧:启蒙运动以来高举的理性、正义、公平、自由、平等等理想旗帜,在现实政治的泥沼中,是否终究沦为“银样蜡枪头”?所谓的“主义”,是否不过是包裹着“生意”内核的华丽外衣?

我们曾寄望于理性的发展引领人类走向更自由幸福的未来,如黑格尔所预言。然而,现实却是理性化的铁笼禁锢了多数人,使其沦为工作的奴隶。资本全球化本应如哈耶克设想般创造自发的繁荣秩序,普惠众生,却演变为加剧贫富鸿沟、成就少数人狂欢的引擎,对多数人而言反成噩梦。我们如同霍金追寻物理学的“统一理论”般,渴望找到社会运行的终极规律,以驱散对不确定性的恐惧。然而,每一次寻得的“答案”似乎最终都异化为新的压迫力量,希望屡屡破灭,探索却永不停息。

哲学家们似乎擅长为现实的曲折“自圆其说”。黑格尔将法国大革命的动荡视为“理性的狡计”与必经的弯路;福山在“历史终结论”中,将非自由民主国家的存在视为通往终点的未竟之路。相比之下,亨廷顿的“文明冲突论”则显得更为“实在”,它拒绝预设历史终点,承认世界是一个由政治、经济、技术、国家、文明等多层次力量相互咬合、持续变动的动态过程。其结果并非命中注定,而是人类在无数次尝试与互动中,为物种延续而演化出的复杂关系网络。能否完成生命和非生命物种绵延,这既是哲学探索的深层关切,也是物质底层不断选择并沉淀的映射。(底层逻辑)

科技重塑了我们的认知与行为方式。然而,数千年文明沉淀的概念——公平、正义、民主——在成为我们奋斗目标的同时,也可能束缚了思想的广度。我们有时忘记了它们的生成性本质。

  • 个体的强大渴望,源于生命对安全与确定性的本能诉求。

  • 国家的强大与区域安全诉求,则是社会规律使然,是无数个体意志如同“布朗运动”般碰撞汇聚形成的宏观模式。

  • 民族主义,作为社会发展特定阶段的产物,其力量不容忽视。

  • 国家的生成方向,应是趋向更高的伦理标准,这远非现有资本逻辑所能完全解决。不存在一个预设的、完美的道德乌托邦。“改变”与“变得更好”是生命唯一的不变法则。道德伦理的演变,是在持续试错中,由人们主动建构的过程。

亨廷顿未给出文明冲突的最终答案,或许因为答案本不存在。当生产资料与生产能力被家庭、行会、国家等实体区隔,利益冲突便成为发展常态。正是现代科技与工业能力的飞跃,才使我们首次具备了跨越国界、探讨“共同富裕”与“命运共同体”的物质基础。尽管民族主义、霸权思维等旧观念仍在肆虐,但新能源、新农业等科技的曙光,已让我们依稀瞥见一个能源、粮食已经可以通过科技工业化满足全人类需求,冲突根源有望被消除的未来。

人性的复杂在于,如老舍所言,常伴随“对胜利者的崇拜与谄媚”。哈贝马斯的“跨文化沟通”理论(文化间性)之所以难以实践,部分原因或许在于它深刻理解人性,却未能彻底洞察“生成”的深层动力——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层面,“差异与重复”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。 因此,我们的战略考量(如拉住俄罗斯作为缓冲)并非出于对某种抽象理念的忠诚,而是基于对现实安全威胁(如北方边境潜在的美军驻扎) 的清醒认知,是对现有不平衡世界体系的抗争。同样,美国维护其主导的雅尔塔体系,也是基于其自身的安全与发展逻辑。

因此,正义、民主、自由等概念,在不同历史阶段往往充当着实现特定目标(如安全、发展空间)的“手段”,而非不容置疑的“终极目的”。 俄乌战争,既是国际法意义上的侵略行为,也是特定国家(俄罗斯)基于对自身生存空间与安全威胁认知而采取的防卫性战略选择,是民族国家在现有地缘格局下发展的必然结果。旧的思维范式无法化解的地缘矛盾,终将在新科技体系的催化下,推动国际关系向“命运共同体”的更高形态升级。

哲学家常困于概念的迷宫,某些“公知”的言论流于肤浅。普通人的情感与基于现实的思考,往往更为真实可贵。诚如罗素五十多年前对青年的忠告:“不要轻信任何绝对的真理,一切都需要你亲自去探寻。” 我们亦需警惕如卢梭《忏悔录》般包裹着真诚外衣的虚伪叙事。

作为普通人,我们无法仅满足于关怀“抽象的人类”。冷漠不可取。力所能及的行动在于:尽力阻止身边灾难的发生,守护好亲人、邻里与周遭的社群。 自由、正义、公平绝非悬浮于空中的概念符号。它们深深植根于人类内在的生命欲望与创造动力之上,是在不断的“生成”运动中,通过差异与重复的永恒试错机制,涌现出的动态装配体。其价值在于能否增强生命的活力与新的可能性。与之相反的概念则导向僵化(辖域化)与毁灭性。它们本不该是供人膜拜的超验统治者;那只是其被权力机器异化、捕获后,沦为实施压迫的僵化图腾的可悲形态。

检验维度 对“构成性之善”的回应 对“构成性之恶”或扭曲召唤的回应
对生命的影响 生命得到“增强”与“扩展”:感到更自由、更充实、更有同理心、更具创造性。 生命遭到“削弱”与“压缩”:导向恐惧、仇恨、麻木、毁灭欲或自我否定。
与他者的关系 走向“开放”与“共融”:召唤我们更好地去爱、去理解、去服务他人,构建更包容的社群。 走向“封闭”与“排斥”:要求我们歧视、仇恨、消灭所谓的“异端”、“敌人”或“非我族类”。
与自我的关系 实现“整全”:整合我们的理性、情感、身体与灵性,使人格更完整。 导致“分裂”:压抑理性(盲从)、或压抑情感(冷酷),造成内在的撕裂与痛苦。
与理性的关系 与理性“对话”:不要求我们放弃理性,而是邀请理性在更广阔的视野中运作(“开放的理性”)。 要求“终止思考”:常常以“绝对忠诚”的名义,要求我们停止质疑、批判和独立思考。
其结果的可持续性 导向“生生不息”:其成果是爱、艺术、正义、知识——这些能不断滋养后代的东西。 导向“毁灭”:其最终结果往往是暴力、战争、生态灾难和精神的荒芜。